爹带着娘和大哥
和许多老乡一样
从内蒙乌达来到陕西澄城
一个满眼荒凉杳无绿色的地方
那一年
爹穿着黑黑的工作服
和许多采煤工人一样
从井口走向澡堂
一个洗掉下井男人满身疲惫和烟味的地方
那一年
爹揣着怀里的工资
和许多家长一样
把我送到了学校
一个教导他调皮儿子咬文嚼字的地方
那一年
爹偷偷为我报了名
和许多党员一样
把我送到了绿色的军营
一个训练他儿子摸爬滚打的地方
那一年
爹骑着自行车汗流满面
和许多山里人一样
到城里的车站
把复原的我接回了家
那一年
爹给我扣紧工作服上的最后一颗纽扣
和许多父亲一样
陪我一同钻进深深的巷道
一个令煤矿男儿热血沸腾的地方
那一年
爹满眼是笑 取出我工作多年的工资
和许多乡邻一样
请媒人、找朋友、盖房子
热热闹闹娶回了今天的孩儿他娘
那一年
爹退休了
和许多老人一样
带着小马扎和零食
手里牵着一个叫做矿旷的小不点
那一年
爹睡着了
和许多许多人一样
就再也没有醒来
我把爹的党员证、荣誉证、工作证……
埋在了一个叫做董家河矿的坡口处
那个爹曾呼吸过、奋斗过的地方
今年
矿旷穿着一身工服
和许多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
带着资料和模具
给我和工友们开始了车间里的技术培训
昨晚
我梦见爹
和从前一样
满眼的笑 一双粗糙的手伸向我
仿佛董家河煤矿路边被砍后的老树根
蜿蜒有力
(雷红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