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只是沙粒敲击铝壳仪器箱的脆响,像无数小木槌在叩门。我把测线接头用塑料板挡住,眯起眼望向天际。那一缕金线自地平线涌起,裹挟着沸腾的砂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席卷而来。
"收工?"民工刚把探头放到点位,红色安全帽下的脸泛着青白。话音未落,狂风突然摇动了沙柳的枝条,连带着落在上面的探头线一齐摇晃起来。
“先搬站,这条测线马上就完了。”我看了看班报,此时距离这条测线只有零星的几个点位了,我抬头看向北方,那一缕阳光下的金色,已经变成了半天的昏黄,但测线的长度已经不够,我们必须争分夺秒。
万幸的是,剩下这几个点位的地形相对平缓,我们很快就已经抵达了位置,但那风沙袭来的速度却要更快,当仪器放下时,原本清朗的天空已经彻底被昏黄吞没。
那堵风沙虽没有亲至,但其气息已经拍打在了我们身上,原本只是零星的脆响已经连成一片,随着风的波动忽大忽小,仿佛在奏响一首来自自然的乐曲。
“就差一检查个点了!”我的呼喊声随着被风沙撕扯变形,只能寄希望于民工可以从那风声中分辨出我破碎的指令。
多日的合作培养出的默契在此刻发挥了作用,负责仪器的民工收到了我的指令之后,立刻就将探头挪到了正确的点位之上,然后起身先是双手并到嘴前作喇叭状呼喊,然后大幅度挥手表示他已经准备完毕;而得到信息的我也立刻按下了测量键,然后能做的便只有满怀希望的等待,希望这个点位的数据能够一次完工。
此时,黄沙已经彻底遮蔽了天空,世界只余下昏暗的黄色与呼啸的风声。
“快看,那边起浪了!”身旁负责收线的民工突然指着一个方向大声喊道。
远处的沙田扬起细碎的沙尘在空中起起伏伏,勾勒出风的形状,如同海浪一般席卷而去,在昏暗天色的映衬下竟折射出一种璀璨的金色,宛如金色的波涛一般。
收测线的时刻,我的水壶不慎倾覆,澄清水流渗入焦渴的土地,倏忽便没了踪影。但我知道,有些东西终究会留下痕迹——就像此刻掠过眼前的金色,裹着土腥味的浪涌,正在演奏一曲土地的与风的交响,将这世间一切都染上它的色彩,以此昭示世人它曾经来过。(郑玉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