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少帅:丁香结

2025/5/13 21:02:39 人评论 分类:矿山文学

   清晨推开窗,一簇簇丁香正衔着露水。这种花总在五月开得最盛,仿佛特意要赶在母亲节前织就一场紫色。我忽然想起母亲旧衣襟上常别的那枚丁香胸针,银丝缠绕的花瓣已有些发乌,却仍固执地守着她的体温。

  老式缝纫机的哒哒声从记忆深处传来。那时我总蜷在褪色的灯芯绒沙发里,看母亲伏在蝴蝶牌缝纫机前。她的脊背弯成初春的柳枝,细碎的银发在台灯下泛着毛茸茸的光。碎布头如蝴蝶般在指间翻飞,补丁缀在磨破的校服肘弯,针脚细密得能藏住整个童年的秘密。某个深秋的雨夜,她拆了自己的羊毛围巾,为我改织手套,暖黄灯光里腾起的细尘,至今仍在记忆里浮沉。

  邻居们都说我家的腌菜坛子最香,却不知母亲的泡菜坛子会唱歌。青花粗瓷坛蹲在厨房角落,每当晨光漫过瓦檐,酸萝卜与仔姜在盐水里轻轻摇晃,便发出风铃般的叮咚声。我总在放学路上就闻见糖醋小排的香气,巷口老槐树的年轮里,至今还嵌着母亲唤我乳名的回声。

  去年替母亲染发时,才惊觉岁月已在她鬓角筑起霜雪的城寨。染发膏的茉莉香里,她忽然说起年轻时在裁缝铺当学徒,为攒钱买那台缝纫机,曾连着三个月就着咸菜啃冷馒头。我望着梳妆镜里她眼角细密的纹路,恍然看见那些被剪碎的星光,全都缝进了我远行的衣角。

  暮色漫上阳台时,我拨通视频电话。母亲举着新腌的糖蒜让我看,玻璃罐里月牙似的蒜瓣正做着琥珀色的梦。屏幕那头,窗台上的水仙开得正好,就像二十年前她别在我辫梢的那朵,永远停留在欲放未放的瞬间。

  夜风拂过,楼下的丁香簌簌抖落几片花瓣。这世间的母亲大抵都是如此,将毕生的春色熬成细水长流的牵挂。而我们的成长,原是踏着她们凋零的年华步步生莲。此刻北半球的五月,愿所有未说出口的爱,都能化作枕着星河入梦的芬芳。(卢少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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