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半米的距离,细密的鳞片在冷红的光晕下泛着湿润的光泽,恰似“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层层碧浪;凸起的脊椎骨在表皮下若隐若现,随着细微的呼吸轻轻起伏。琉璃般的瞳孔映着屏幕红光,让我想起“蛇盘兽伏”的古老意象,它仿佛穿越千年,与西装革履的我们共享这场现代会议。
会议室里依然在讨论工作计划,没人注意到这悄然降临的访客。我握紧冒汗的手掌,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当恐惧逐渐褪去,王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心境漫上心头。这条误入钢筋森林的蛇,此刻竟与我们这些西装革履的都市人共处一室,它在人类的领地寻找栖身之所,而我们在自然的馈赠中搭建起文明的城堡。
时间在对峙中变得粘稠。蛇始终保持着雕塑般的姿态,连信子都不再吞吐,仿佛将自己彻底融入阴影,让人想起“静若处子”的形容。会议结束的掌声响起时,它依然盘坐在原地。我示意同事不要惊动它,小心翼翼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当阳光斜斜洒进角落,蛇终于舒展身躯,顺着窗台游向户外的梧桐树,恰似柳宗元笔下“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那份孤绝与自在。
它消失在绿意中的瞬间,我忽然明白:所谓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或许就藏在这样不打扰的默契里。在城市的钢铁脉络中,我们常常忘记自己也是自然的一部分。那条蛇的意外造访,像一记温柔的提醒——每个生命都在寻找生存的空间,人类的文明不该成为隔绝其他生灵的高墙。
此后每当经过那扇窗户,我仍会不自觉望向角落。但我知道,不必刻意追寻与它的重逢。这份尊重,或许就藏在各自安好的距离里——愿它永远在属于自己的天地中,自在游走,而我们也将带着这份敬畏,继续在城市的浪潮中前行,铭记“天人合一”的古老智慧。(樊莎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