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槐深院待蝉鸣

2025/7/30 20:48:50 人评论 分类:矿山文学

   暮色初临,深院的老槐便把影子铺成一匹墨绿的锦缎,连风都带着被叶片滤过的幽凉。枝头的叶尖还凝着白日的光斑,像谁遗落的碎银,而树身的褶皱里,藏着整个夏天最动人的等待——那些埋在土里的蝉,正以数年的沉默,酝酿一场穿透暑气的清鸣。这让我想起“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的深意,原来天地的哲思,早已写在这槐荫与蝉声里。


   槐叶的绿是分阶的。近看,新叶带着鹅黄的边,像被晨露吻过的唇;远观,老叶沉淀为深碧,将阳光晕染成流动的金河。它在春时吸纳细雨的润,夏时承接烈日的烈,秋时收藏西风的爽,冬时默蓄冻土的力,这是“博观”——以静默的姿态,接纳四时馈赠,把天地的气息都揉进年轮。而当暑气最盛时,它不贪求枝桠的疯长,只把浓荫凝得恰到好处,漏下的光斑不密不疏,刚好够蚂蚁搬运阳光,够蜗牛写下银亮的诗行,这是“约取”——于万千滋养中,择最精粹的部分,长成从容的模样。


   树影里的等待,藏着“厚积”的秘辛。蝉的幼虫在地下蛰伏,三载,五载,甚至十七载,它们在黑暗中摸索土壤的纹理,感知温度的脉搏,把每一寸光阴都酿成生长的力。这不是虚度,是把岁月的养分一点点囤进骨血,像学者在书斋里积累的批注,像匠人在工房里磨亮的凿刀,于无人问津处,把根扎得深些,再深些。偶有晚归的虫儿爬过树身,触到那些微微凸起的蝉蜕,薄如蝉翼的壳上还留着挣扎的纹路,那是“厚积”到“薄发”的勋章——每一次蜕变,都是对过往的告别,每一寸裂痕,都透着向光的渴望。


   终于有夜,月华如练。一只蝉蛹顺着树纹缓缓攀爬,它不疾不徐,选一处最温润的枝桠,然后静静裂开背甲。新羽初展时,带着玉的莹白,在露水里轻轻颤动,仿佛一碰就会碎。待晨光漫过槐荫,它忽然振翅,第一声鸣啼破雾而出——不高亢,却清越,像石磬被晨露敲响,而后便有千万声应和,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把整个院子都浸在透明的声浪里。这是“薄发”——把数年的沉默,都化作穿透时空的震颤,不喧哗,却自有力量;不冗长,却把生命的浓度,都凝在这一夏的清响里。


   我常坐在槐荫下听蝉。它们的鸣声里,有“博观”的辽阔——藏着泥土的腥、草木的香、雨水的凉;有“约取”的精准——于万千声响中,只取那缕最能惊动夏天的频率;有“厚积”的沉潜——把黑暗里的等待,都酿成鸣啼里的透亮;有“薄发”的轻盈——以短暂的盛放,证明所有沉默都不是虚无。


   风过槐叶,沙沙如私语。原来所谓成长,不过是像这蝉,先耐得住地下的幽暗,才能在枝头唱出清亮;像这槐,先经得住四时的打磨,才能把浓荫铺成诗意。当蝉声渐歇,暮色又漫过院墙,我忽然懂得:最好的“薄发”,从不是刻意的炫耀,而是像这蝉鸣,于“博观”中积淀,于“约取”中提纯,于“厚积”中蓄力,终在某个瞬间,让世界听见你灵魂的声音——那声音里,有岁月的重量,更有向光的锋芒。(樊莎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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