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孩子上学的缘故,我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老房子。四层,东西方向,早上等不上一点光,但是我还是习惯性地每天拉开窗帘,渴望那一点点的光照射进来。
这间老房子正对着学校操场。每天清晨,闹钟根本派不上用场——学校的起床铃准时穿透玻璃,混着楼下早餐摊的蒸笼汽、老板的陕北腔吆喝,从窗缝钻进来,把人从梦里轻轻唤醒。
送走上学的孩子,屋子就彻底安静下来。洗完碗筷,我习惯在窗前站一会儿。操场上,上体育课的孩子像一群麻雀,忽地散开,又忽地聚拢。他们的笑闹声隔着玻璃传来,闷闷的,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来。
这间屋子确实不大。一张双人床、一个掉漆的木质衣柜,剩下的空间刚够放一张折叠桌。我总习惯把桌子挪到窗边,指望能多沾点光亮。可这里的光线总是昏沉—上午十点像黄昏,遇到阴天,更是要早早开灯。房东留下的老灯泡瓦数不高,亮起来泛着黄晕,反而让墙上的霉斑更显眼了。
不过,老房子有老房子的好。
左邻右舍虽然叫不上名字,见面都会点点头。楼下小卖部的老爷爷尤其热情,每次路过都要用浓重的陕北口音打招呼,还非要抓一把炒瓜子塞进我兜里。小区虽然旧,但四通八达,总是打扫得干干净净。
每次回到家,第一件事是开灯,然后烧水。听着水壶咕嘟作响的声音,我靠在椅子上望着窗外那面斑驳的墙。偶尔,会有稀罕的阳光掠过对面楼顶,在红瓦上停留片刻,又悄悄溜走。
若真有太阳,下午三点是屋里最亮堂的时刻。西斜的阳光从窗子直射进来,我总会抓紧这个机会,把被子抱到窗边晾晒。光线挤过防盗网的铁栏杆,微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榆林特有的干爽气息。被褥里的潮气慢慢消散,换上阳光的味道。
其实这屋子住久了,倒也不觉得憋闷。桌上的绿萝不知何时抽了新芽,嫩绿嫩绿的,在昏黄的光线下格外醒目。我后来换了个亮些的灯泡,晚上孩子学习时,终于能把整个桌面都照亮了。
这间不属于我的房子,给的是奔波一天后能踏实喘息的角落,是夜深人静时属于自己的时光。它像个临时的港湾,让我卸下疲惫,感受生活中那些细微的喜悦。
我知道,我等的不只是一束阳光。是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那点能焐热日子的温情,以及实实在在照进生活的温暖——邻居的问候,孩子的笑脸,甚至是一把带着体温的炒瓜子。那一刻,这间朝东的屋子仿佛自己亮了起来。
也许明天醒来,推开窗,就会有一束光恰好落在书桌上,照在绿萝的新叶上,落在我尚未可知,却值得期待的未来里。(刘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