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总在追逐光鲜,如逐光的飞蛾,迷醉于那层流光溢彩的表象。是博物馆橱窗里的翡翠镯,莹润如春水,流转着百年的华贵;是红地毯上的高定裙,缀满碎钻如星子,裹挟着万众瞩目的荣光;是古籍扉页上的朱砂印,朱红如燃,沉淀着文人墨客的风雅。我们望着那些光鲜的轮廓,总以为那便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圆满,却忘了“浮华落尽见真淳”的古训——所有耀眼的光晕背后,往往都藏着欲望与人性的褶皱。
那只被拍卖行追捧的翡翠镯,曾在深宅大院里见证过多少勾心斗角?为了它,或许有手足反目,有妻妾争宠,玉镯的温润光泽里,浸着多少不眠的算计与冰冷的贪婪。就像《红楼梦》里的“通灵宝玉”,看似承载着“金玉良缘”的光鲜,终究逃不过“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结局——光鲜是给外人看的体面,内里却是欲望啃噬后的空洞。
聚光灯下的身影亦是如此。台上人一曲终了,掌声如潮,衣袂翩跹间尽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惊艳;可后台卸妆时,镜中浮现的或许是眼角未消的疲惫,是为了维持人设而压抑的本真,是为了攀附名利而强装的笑颜。有人为了留住这片刻的光鲜,不惜用谎言堆砌城堡,用算计铺就阶梯,却不知当欲望的重量压垮了光鲜的外壳,露出的不过是丑陋的狼狈。
我曾在江南的雨巷见过一位卖花女,竹篮里的茉莉开得正好,白瓣黄蕊,香透雨丝。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鬓角别着一朵残茉莉,却比巷口酒楼里穿金戴银的贵妇人更有灵气。有人问她为何不把花卖得贵些,她笑着摇头:“茉莉要鲜,人心要纯,卖贵了,就脏了这花香。”那一刻忽然懂得,真正的美好从不需要光鲜的包装。那些被欲望裹挟的光鲜,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虚妄;而剥离了贪婪的本真,哪怕朴素如粗布,也自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动人。
我们总在追逐外界的光鲜,却忘了审视内心的沟壑。当我们为了名利扭曲心性,为了虚荣透支真情,就成了被光鲜绑架的囚徒。其实人生最好的状态,从来不是活在他人的仰望里,而是如陶渊明般“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自在——没有过度的欲望,没有无谓的贪婪,只守着本心,在平淡里活出真味。
毕竟,光鲜终会褪色,唯有干净的灵魂,才能在岁月里恒久生辉。就像那雨巷里的茉莉,落了瓣,香魂仍在;就像那洗尽铅华的人,卸了妆,眼底仍有光。(樊莎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