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烂漫

2025/11/19 18:38:10 人评论 分类:矿山文学

   冬日的山峦总被误认为沉睡。人们裹着厚重的棉衣匆匆掠过山脚,望见灰蒙蒙的雾霭裹着枯枝,便断定这山已褪尽颜色。可若肯攀上高处,在某个霜色初凝的清晨,便能撞见满山的花——不是春日里娇柔的桃花,不是夏日里热烈的野菊,而是千万朵冰晶凝成的花,在寒风中舒展着剔透的瓣,将整座山峦装点成一座水晶宫殿。


   我常在冬日清晨独自登山。鞋底碾过枯叶的脆响里,忽有细碎的银光从枝头坠落。抬头望去,松针上凝着冰花,像是被谁撒了把碎钻,又像是仙人遗落的玉簪。最奇妙的是那些细小的枝桠,每根都裹着层薄冰,在晨光里折射出七色光晕,仿佛千万根水晶琴弦,风过时便奏出清越的声响。这样的景致总让我想起敦煌壁画里的飞天,她们衣袂飘飞时扬起的不是绸缎,而是这漫山遍野的冰晶,在冷冽的空气里舞出永恒的韵律。


   半山腰有片野杏林。春日里它们开得泼辣,满树粉白压弯了枝头。此刻却只剩嶙峋的枝干,像老人枯瘦的手指伸向天空。正要叹息,忽见某根枝桠上缀着朵"花"——不,是冰凌包裹着残留的杏核,在寒风里轻轻摇晃。那冰壳薄得能看见里面褐色的果核,却又坚固得能承受雀鸟的停驻。更远处,几株老梅的枝干上,冰晶与残雪交织,竟凝成朵朵"梅花",花瓣边缘泛着淡蓝的冷光,中心却透出暖黄的曦色,仿佛寒冬与春意在此刻达成了微妙的和解。


   行至山顶,云海在脚下翻涌。岩缝里的野草早已枯黄,却仍倔强地挺着茎秆,顶端凝着粒冰珠,像戴着水晶冠冕的骑士。最令人震撼的是那面悬崖——整面石壁被冰瀑覆盖,水流在坠落的瞬间被凝固,形成千万根冰柱,从崖顶垂落至半空。阳光穿过时,冰瀑内部的结构清晰可见:气泡被冻成金色的圆点,水纹凝成银色的涟漪,仿佛有人将整条银河冻结在了石壁上。风掠过时,冰柱轻轻碰撞,发出风铃般的清响,那声音里没有寒冬的萧瑟,倒像是春溪解冻前的序曲。


   下山时,太阳已升得老高。融化的冰水顺着石缝滴落,在岩石上敲出细密的鼓点。某块青石上,昨夜凝结的冰花正在消融,却留下精美的纹路——像是某种神秘的文字,又像是大地的心跳。我忽然明白,冬日的山花从未凋零,它们只是换了个形态存在。冰晶是凝固的火焰,霜花是沉睡的雷鸣,而那些看似枯萎的草木,根系正在地底蓄力,等待某个春风拂过的夜晚,以更蓬勃的姿态破土而出。


   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寒冬从来不是终点,而是淬炼的熔炉。那些被冰封的梦想,被霜雪覆盖的希望,都在寂静中积蓄着力量。就像这满山的冰花,看似脆弱,却能在最严酷的环境里绽放出令人惊叹的美丽。当我们穿过人生的寒冬,回望那些被冰雪覆盖的日子,终会懂得:最绚烂的春天,往往始于最凛冽的冬天。(郑璐)

相关资讯

    暂无相关的资讯...